謹慎起見,昭華先藏身于樹后。
待那一行人走來后,她看到熟悉的面孔,這才倏然松了口氣,從樹后走出來。
“公主!”陸從瞧見昭華,情緒無比復雜。
既感激她出手相救,又想起,若不是她,主子也不會毒發壞了雙眼。
昭華的視線略過,似有若無地落在魏玠身上。
她已經聽阿萊說過——他眼睛看不見了。
如今又受了傷,定然是行動不便。
“把人扶上馬車。”
從她身邊經過時,魏玠頓住腳步,薄唇微動。
“多謝。既已下山,就不該再牽連你。”
他語氣生分,仿佛與她只是陌路。
昭華攔下他。
“你也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在等著伏擊你,即便下了山,仍然危機重重。
“眼下只有我能幫你。”
陸從連連點頭。
“主子,公主說的對。
“時間不多了,我們還是穩妥行事吧。”
魏玠眉峰簇起,剛要張口,就聽昭華快刀斬亂麻地說道。
“陸從,把你家大人扶上去!再將你們身上的衣服脫了。”
先前被她們迷暈的那一隊官兵,這會兒還都被五花大綁,丟在草叢里。
可能不知何時就醒來了。
為了不暴露魏玠他們是如何逃下山的,還得把衣服還回去。
其實,盡管做到這個份上,昭華幫助魏玠逃跑的嫌疑也洗不清了。
但她顧不得那么多,而今就是走一步看一步。
先把人救了,才是最要緊的。
收拾好現場后,一行人分兩撥,一撥隨行保護馬車里的魏玠,一撥人去搬救兵。
陸從原本和主子一起,坐在車廂里。
昭華上來后,陸從眼珠子一轉,自請去車轅上幫著駕駛馬車了。
車廂內只剩下兩人,安靜得落針可聞。
魏玠半靠在車壁上,白綾下,是高挺的鼻,與那緊抿的薄唇。
上次湖邊相見,她告訴他——她真心喜歡金彥云。
既如此,為何又來救他。
“我死了,豈不是更好么。”
他這話很消極,完全沒有一絲劫后余生的欣喜。
那種無盡的悲涼,襯得他命比紙薄。
昭華很是疲累,端坐著望向他,聲音透著股如釋重負后的肆意。
“是我欠你的。”
聞言,魏玠呼吸一滯,心中劃過一抹艱澀。
這之后,他們再無別的話。
回去的路比較順利。
因是昌平公主的馬車,就沒有碰上刺客。
昭華直接把人送回魏府。
快要分別時,魏玠復又開口了。
“因果之下,你不欠我什么。
“我中毒,亦是自作自受。
“這次是我欠你人情。
“日后若有什么事,只管來找我。但……”
他頓了頓,語氣驟然變得凌厲。
“你可想好,要與他在一起,哪怕將來與我為敵,也不后悔么。”
這個“他”是指誰,再清楚不過。
昭華愣了幾息,隨即點頭。
“是。”
只一個字,再無其他。
昭華沒說話,只是靜靜地看著魏玠。
因他現在看不見,她才能這樣看他。
她那雙眼中泛著些微淚光,猶如“落”在湖中的星。
……
旭日緩緩東升。
官兵沒找到魏玠,索性放火燒山。
大火過后,他們找到許多尸體,但都無法確定里面有沒有魏玠。
楊府內。
楊國舅散朝回來,還沒換上便服,就收到魏玠已經回府的消息。
他大發雷霆。
“這么多人甕中捉鱉,卻連一個瞎子都對付不了,你們怎有臉回來復命!”
下屬抱著拳,低頭道。
“山下看守嚴密,各個通道都有人巡查,按理說不可能放過。
“但防不住有人暗中相助……”
“是誰!”
楊國舅怒目一瞪,迫切地想知道,究竟是何人壞了他的事兒。
他出動官兵在城中設防,還借剿匪之名捕殺魏玠。
這一招雖狠,卻容不得失敗。
一旦刺殺不成,等魏玠將來痊愈,定會報復回來。
因而他沒有退路……
可現在,偏生出了岔子。
那下屬猜測。
“可能是昌平公主,據下面的人交代,昨夜只有昌平公主出現在那附近。
“而且派給公主的一隊官兵莫名昏迷,實在可疑。”
楊國舅的眼神變得陰狠。
“昌平……”
啪!
他一掌拍在案桌上,震得硯臺一抖。
……
昭華料到楊國舅會疑心她。
她已經和貴妃母女撕破臉,自然也不怕被他記恨。
她還要先發制人。